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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方恒安还是面无表情。但顾教授不知怎的看出了点戏谑的味道。

顾临奚面上有点过不去:“说回论文本身,其实综述扎实论辩有序,当时评价我写的是过分了些,给你道歉。”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什么,开玩笑道:“不过话说回来,我记得那篇文章你讨论的是音乐和情感波形的关联。是写给那时候喜欢的人吗?我批语里写的’校园表白墙’虽然刻薄,但也不算全错,你后来有去试试吗?”

话说完,就见方恒安沉沉地望过来,顾临奚从前没什么和人发展正经关系的经验,被他这么一看才反应过来以两人今非昔比的关系,自己这番随口闲言有点意味深长、打听前任的意思。

他又无奈又好笑,正想解释,却听对方开口了。

方恒安:“试了。”

有那么一瞬间,在顾临奚自己都还没反应的时候,他心里真有点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谈不上什么清清楚楚的酸,但总有点不太舒服,就好像一点灰尘落在了心头,有点怅然若失的意思,但也是一阵风就能吹走的重量。

因此,一怔之后,他依旧笑着,半真半假地带过了这个话题:“那挺好。不过眼下还是便宜了我——你到底还学不学琴了?再闹一会,吃个饭就要去上班了。”

方恒安并不接这个台阶,只专注地看着顾临奚:“我试了。在交开题材料时试了一次,就在刚才,我又试了一次。那首曲子我只给一个人看过,就是你。顾老师,你要告诉我的结果如何吗?”

顾临奚原本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试弹,想把谱子几个小细节改的更适合钢琴点。闻言手下一乱,兵荒马乱出了种别样“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效果。

即使琴声依旧泄露了心绪,他依然垂眸看着谱子,仿佛因为过分专注还没反应过来似的。

顾临奚是什么样的人,闻弦识雅音,更别说方恒安这种直白到发烫的明示了。

然而即使他昨日已经在冲动之下和对方确定了关系,明明再亲密的事情都已经做过,在面对这么直白的情感抒发时,他依然一瞬间感到极其无所适从。

好像对方不是简单的一句表白,而是要扒光他顾教授的衣服,看他胸腔里那颗云烟雾绕的心一般。

半晌,他低笑了一下,说:“恒安,其实我昨天就想问了。你是看上我什么呢?”

喜欢就是喜欢,还讲什么道理?”

他原本以为只是久别重逢,又共历惊险。

从心理学角度说,有个著名的“吊桥效应”,讲的是人在惊险环境下势必会产生惊心动魄的感觉,这时候就很容易分不清这张心跳是危险带给自己的,还是身边的人。

而如果这个人恰好外型过关、志趣相投,产生好感其实算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

但这只是好感。

大部分靠谱都市青年的好感虽不是什么烂大街、走肾不走心的快餐约会,却也绝不是文学作品里的情深不许非谁不可。

好感就好像一种信号,你情我愿能试上一试,看对方是不是那个合适的人。

但如果一方没有意思,顶多消沉一阵子,就能顺理成章的投入下一段“好感”。

像方恒安这样,能为一点“好感”做到这个程度,已经不是“一根筋”可以轻飘飘地解释的了。他昨天说“这么确定的感情,一生只有一次”,那这份确定又是怎么来的呢?

要知道,据他刚才所说的,至少是在研究生期间,六七年前,这份感情就已经开始扎根了。

方恒安安静地回望顾临奚,就在顾教授以为他又要讲出一段什么自己早已遗忘的往事时,这位方同学轻飘飘地说了句。

“自己想。”

顾临奚又被他呛了一下,心说我要是自己能想明白,就不至于现在不由自主又莫名其妙地深陷这段离奇的关系了,只好耐着性子、厚着脸皮问出了一个一直以来的疑问:“……是不是你读研的时候,我做了什么不恰当的举止,让你……”

顾教授扪心自问,虽然自己对做学生时的方恒安没过半点逾矩的想法。但是的确因为性格才华的原因,对方恒安更关注和特殊许多。

比如,他在a大任教多年,带过不少学生,也只为了方恒安专门在办公室搭过办公桌。

他思量,那时方恒安还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如果不是自己举止特别不当,学生怎么可能对老师能想到这上面去?

方恒安不用他说完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顾老师,你能不能别有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找问题?——你什么不当都没有。真要说的话,可能就是我从小就目无尊长伦常,只跟着自己内心走。你这种习惯事事算无遗策的人可能不明白,有些傻子比如我根本不会想那么多,喜欢就是喜欢,还讲什么道理?”

顾临奚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被方恒安打断:“不过如果非要说什么你忘了的往事,其实的确是有。但是我暂时还不想直接说出来。”

顾教授又一次被他堵的无言以对。

凡是和方恒安有关的问题他觉得自己都非常分裂,理智上觉得应该快刀斩乱麻,条分缕析地情归情、义归义。

而另一方面,情感又总是临阵倒戈,最后该说的话一句都没说,不该做的事倒都做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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