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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你没和我细说,但是我大概能猜到。导演应该只会和她讲对你不利而对他自己有利的那部分——她是不是觉得母亲的死是因为你?”

“对,导演是这样误导她的。”顾临奚终于有点烦躁地把资料推开,看着方恒安:“但是她并不傻。那张照片上我一看就最多十岁。她不至于相信是这个年纪的孩子组织谋杀了这么多人进行邪教行为。这也是为什么在导演安排她私下见我时,我敲摩斯码传消息给她时,她配合了我的计划。”

“但是她现在还是觉得你是加害者那边的,你没有把真实的前因后果告诉他。”

方恒安的语气是陈述句:“你醒后没多久她就来医院探视,那时她想问你全部前因后果和真相,但你没有告诉她。是不是?”

“这重要吗?”顾临奚终于从对方的语气中品出了不赞同的意味:“告诉她我和她一样是雪山可怜的受害者,告诉她我一点也不想不属于自己的血液流过心腔?然后告诉她雪山的存在,再多一个人卷进这泥塘般的事情里来?她还很年轻,事情对她来说就到此为止是最好的。”

顾临奚的目光落在桌上的辞职申请,有那么一瞬间,方恒安觉得他的神色有丝极淡的遗憾。但快的就像个幻觉。

方恒安忽然说:“我不如你会权衡利弊、算无遗策,因此的确不知道什么是好。但是我知道什么是对的。”

顾临奚眉头跳了跳。

“真相。”方恒安说出这个少女反复重复的词语:“是你告诉她这是一条’寻找真相’的路。为什么你不给她自己选择的机会呢?”

话说出口,方恒安忽然觉得那股自从顾临奚重伤垂死后始终萦绕在心头的疲惫又升腾起来。

因为他忽然意识到,顾临奚不也从来没有给过他选择的机会吗?

顾临奚在面对枪口直接决定牺牲自己时,没有问过他。

在谋划以命相博的险招时,没有想过他。

在被折磨到生不如死时,顾教授倒是想到他了。

想到绝对不能让他知道这件事。

好像别人都是他顾教授摆在玻璃柜上的精致人偶,这样就能粉饰太平地无忧无虑下去似的。

太可笑了。

顾临奚太强势太坚硬了,裹着层层叠叠的盔甲。

方恒安费尽辛苦剥开外面那层,终于看到了里头有血有肉的灵魂。却发现这灵魂和血肉…也是寒铁铸的。

和之前好几次露了点端倪的争执一样,这次争论也就静静地无疾而终了。

原因很简单,当一方是顾临奚这种精准控制情绪的大师时,如果他不想的话,是很难真的吵起来的。

让步换话题、调侃抚慰,甚至一点恰到好处的撒娇,当这位做过人家老师的顾教授肯没脸没皮下来,他有太多方式让对方有火发不出,毫无招架之力了。

一路上,方恒安一边被他花样百出的哄人手段弄得心神缭乱,一边心底里又始终压着火气。就这到了李旷铭所在的精神病院。

这里往东一公里是欢乐谷,还能看到最高处的高山车被做成巨龙的形状。而再往西没多远则是密集的居民区,弥漫着凡尘的烟火气。

而这家特殊的民办专科医院就不尴不尬地坐落在这里。

前台的护士刚接完一个电话,本来有点烦躁地抬起眼睛,却因两人出众的外貌顿了一下,语气不由自主地好转了些:“什么事?登记下。”

因为警局内部甚至更高层大概率已经被雪山渗透,大张旗鼓地调查容易打草惊蛇。

所以,在路上时,他们已经说好尽量先不以警察身份行动,而是做一些……伪装。

“我是你点的饭后沙拉。”

在顾临奚和方恒安身后,还有个医生模样的人似乎还等着有话和护士说。

顾临奚在一旁登记访客的身份。方恒安言简意赅地说:“李旷铭在吗?我们找他。”

护士飞快翻看电脑里的病历记录:“哎,我看看。很巧,这个病人上个月刚从封闭病房转出来。现在是可以见客的。但是要在我们院方的监督下见,而且还要问问本人的意见——你们是他什么人啊?”

方恒安:“是这样。我们算是他朋友的朋友。他朋友之前每年都来看他,今年移民出国了,因此让我们来看看,也讲讲他朋友的情况。”

这是他们在资料里看到的信息。和许多雪山收纳的人相似,李旷铭和社会的联系很窄。

他自小父母双亡,常年没有固定工作,没有结婚,无儿无女。

住院这么多年每年来看他的只有一个姓韩的朋友。

而那人就在今年移民去了一个偏远的国家,或许有生之年也不会回到这里了。

这套说辞原本合情合理,却没想到他这话说出,护士脸色一变。

还没等她说什么,刚才等在边上的医生忽然生硬地插话道:“那抱歉了,不能让你们见这名病人去聊和他那朋友有关的事情。”

他伸出手和站在前面的方恒安握了下:“很巧,我就是李旷铭的主治医师。我姓吴。”

吴医生皮肤白皙,带着一副看起来度数挺高的黑框眼镜,个子也不高,看着文文弱弱的。

但说起话来就能看得出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

他解释道,这名朋友的确对李旷铭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但是也是李旷铭的情绪崩溃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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