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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笼中鸟

 

“咔哒。”陈松清把酒杯放在吧台上。他的面前放了一堆空酒瓶,他喝得已经有点分不清眼前的场景了。酒吧里的一切都融作了红蓝紫绿的光团,搅和在酒杯里,随着酒液一起流淌进他的肠胃里。他想不起从前自己在柳俞轩面前的样子,也想不起柳俞轩的笑脸。反正绝不是他现在这两手血腥的样子,他摊着手,都能看见血水从指间哗啦啦往下趟。指缝里,往下看,密密麻麻的人在哀嚎,在向他索命。可是酒液这么一泡,那艳红的血水就从他身上分离出去了一般,往下坠。酒精模糊他对这一切的感知,那杯掺了料的酒就是这么不经意灌下去的。

囚鸟里也有酒吧,是玩家开的。有的酒吧开在安全区,有的不在。陈松清在吧台上喝了半天,看起来醉了,自然就会被有些不怀好意的人盯上。

那杯酒似火焰,一路从喉头烧进胃里,陈松清的胃里像是捂了一团火在灼烧。热,热得陈松清用手去扒衣服。扒了半天,他才想起来,他今天穿的不是衬衣,没有扣子。热度黏糊在一起,让他的思绪发涨。他摸着自己发热喉结,眼睛看向了正往这走的五个人,欲望,总是需要发泄的。

“哟,好巧,你也在这里喝酒啊!”为首的那个高壮的胖子笑得不怀好意。他不认识陈松清,就觉得这个人,看起来不错,可以把来玩玩。在安全区里单独喝酒的玩家,多半是怕事的。要是不怕事,不就在安全区外喝了吗?所以他们一会儿兄弟仗着手上有几个道具,经常在这个酒吧里胁迫别人,端的是欺软怕硬。

陈松清耳朵嗡鸣作响,也看不清眼前的人。酒吧里怕事的人都走了,就连吧台上那个调酒师也熟门熟路的逃跑了。陈松清转动着脑袋环顾四周,全是层层叠叠的人影,分不清楚了。

陈松清热得发涨,急剧的欲望从情欲那头轰隆一声直直坠在了杀欲上。陈松清看着眼前的人与记忆里模糊的人群重叠在一起,他们实在是欺人太甚了!明明他马上就可以和老婆团聚了,他们居然还要紧追不舍!凭什么!“咔嚓——”陈松清抓碎了那只玻璃杯,血顺着手掌往下流。他丝毫不觉得痛,那浓郁如烈火的杀欲压在他的胸口,压得他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先前,是他陈松清没有能力保护好自己的老婆,这次,绝对不会!他绝对不会做那任人宰割的鱼肉!绝对!

那伙人还以为陈松清是药效发作了,要被药倒了,一个个摩拳擦掌,发出猥琐下作的声音。“咯嚓——”尖锐的指甲摩擦着屏障的声音,在玩家们看不见的纬度,一双通红的眼珠死死瞪着他们。那眼眶漆黑,眼珠缩成一个小红点,无数的血泪从中往下滑落,那双鬼眼直勾勾地瞪着他们。

陈松清歪歪扭扭地走下了凳子,胖高个还想去搀扶他一下,脸上笑得都流油。变故发生在须臾之间,胖高个还没反应过来就眼前一黑,再睁眼就已经到了复活点。“啪嗒”“啪嗒”连续五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圆滚滚的头颅像跳棋盘里的滚珠,掉在了格子地板上。

陈松清倚着身侧的长镰刀,松垮地站着。那镰刀在瞬息之间抡出了一个完整的圆形。从出刀到结束,只有一瞬。酒吧里留下看热闹的人还没反应过来,这件事就落下了帷幕。

漆黑的煞气缠在镰刀上,镰刀的把柄低端敲在地上,地板以镰刀为圆心,化作了一片猩红的血海。无数白骨从中探出,却又畏惧着不敢真的爬出来。它们都是陈松清的刀下亡魂,每一秒每一分都在他的刀下叫嚷着让陈松清偿命。陈松清晃了晃不甚清明的脑子,抖了抖镰刀上的血珠。殷红的血珠浸润得刀口越发莹亮。喝酒之后杀人,有种踩在泥巴里,一脚高一脚低的混沌感。他刚刚到底是砍了没砍?可是,血……怎么没流到脚下呢?

高壮个叫赵大壮。他带着几个兄弟在这酒吧里作威作福惯了,还从没有人这么对待过他。靠!还没爽上一回,脑袋就不明不白地掉了,真他娘晦气。不行,必须去找回场子来!赵大壮这回真是火气上头了,也没细想为什么几个兄弟都在复活点出现了,就召集了一批小弟要回去找场子。

陈松清晃着脑袋,那热意只在砍人时消减了半分,现在闲了,便又烧了上来。在场吃瓜的玩家就算不认识陈松清这个人,看着陈松清这利落的身手,漆黑的镰刀,马上就散得干干净净。

清场了,一个人也没有。陈松清看向吧台,其实还想再喝几口,想用酒液把那血腥气都泡走。在陈松清看不见的纬度里,一只鬼怪贴着他的脸,深深吸了一口气。陈松清似有所觉,瞟了一眼。那鬼怪停住了,半天才意识到陈松清并没有看见他。

“噶擦——”酒杯摆在了桌上,一个清冷女音响起:“还喝吗?”

“喝。”陈松清应了一声就拿起杯子灌了下去。听声音他就知道来的是谁,徐怀月,后援会会长。他们是老朋友了,算过命的交情,陈松清之前顺手在游戏里捞过她一条命。

门口已经乌泱泱来了一群人,全是来找陈松清的。徐怀月半点不担心,又给陈松清倒了一杯,陈松清仰头喝下去。

……

等柳向晚接到消息赶到,事情早就结束了。她一眼就看见了吧台上那个扎着高马尾的女人,徐怀月。她虽然和徐怀月交集很少,但是这个徐怀月,是个狠人。徐怀月是排名天榜第十的玩家,而且进这个恐怖游戏没有多久,就一口气从新人榜爬上地榜,再一跃挤进天榜第十。这绝对不是运气好,或者道具好,能够解释的事情,她的实力非常厉害。而且柳向晚记得,那徐怀月的锁骨到胸前,有一块特别狰狞的疤痕,像是被带刺的鞭子狠狠抽过。那是她打通“荆棘玫瑰”这个无人生还副本的证明。自从她从那个副本里爬出来,手腕就变得强硬起来。

其实柳向晚知道徐怀月是陈松清的大粉头子,她还不信。这样一个人,怎么会甘愿屈居人下?她认为徐怀月绝不是那种人。

这会儿,陈松清的脚旁边落了一个小山丘的人头堆,其中有的人头还是重复的。此时酒吧里只剩徐怀月和陈松清两个人。徐怀月在给陈松清倒酒,完全是一个调酒师的角色。殷红的血像一层一层的皮一样叠在一起,又像是混合着油污的蛋糕边,被脚一踩,便皱着堆挤在一起。酒吧的格子地板已经让这殷红的血刷上了一层色。眼前的一切都似隔着酒瓶子般,厚而缺乏真实感,还蒙着模糊的边。

只是,徐怀月看着陈松清的眼神,像是要把他连骨头都咬碎了吞进去。她一边给陈松清倒酒,一边不住地小声吞咽口水。陈松清此时是真的喝得醉了,他是信任徐怀月的,他觉得徐怀月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酒吧斑斓的灯光里,陈松清四指抓着酒杯口,拉出一个长长的像笼般的影子。徐怀月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把陈松清的影子叠在了里面。陈松清似是毫无所觉,亦或者他根本就不在乎。陈松清只仰头喝掉杯中酒。酒越凉,心被浇得越热,那药效还没退。

柳向晚一边看,一边在心里骂徐怀月心机,果然对这俏寡夫心怀不轨。

陈松清从系统栏里掏出一张积分卡,压在桌上,推给徐怀月。他说:“这是我所有的积蓄,你拿着,给我筹划婚礼,安排事情。”

柳向晚听见了陈松清的话尾,得意地瞪了徐怀月一眼,心里暗爽:看见没,本小姐得不到的,你也别想了。

陈松清发现门口进来人了,他条件反射就要抡刀,在那之前,一团漆黑的煞气缠住了他。一只冰凉的死人手握住了他的手。陈松清系统栏里的单人副本卡自己碎掉了,一枚冰凉的戒指被死人手套上了陈松清的手指。

陈松清突然极轻极轻地笑了一下,看得徐怀月和柳向晚都愣神。陈松清朝着柳向晚遥遥一举杯,下一秒,身影就消散在了吧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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