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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不会恨我?

 

色横幅飘扬,气球扎堆放,还搞了个礼金登记桌,专人迎来送往,跟他妈接亲似地壮大。

胡子要挨着他的兄弟伙,刚一落座,他反手掏出一塑料袋,往旁边哗啦一抖,扫眼桌上的菜,嚯,鸡鸭鱼猪就不说了,还有河鲜海鲜,满目琳琅。

但他伸出筷子,只盯着那道橙汁豆腐,探手就是一夹。

酸甜酱汁浸满酥脆面粉球,里面就是鲜嫩到堪比蒸蛋的豆腐,这道红芳饭店的甜口招牌菜,是裴述尔的最爱。

他夹起一块就要往口袋里装,被哥们拦住,啧声嫌弃,“你特么猪呢?护什么食?这大家伙的都还没下桌呢,你着什么急?”

“裴让我装的,她就好这口,不装得挠我脸。”

“咦,她人呢,今天怎么没来。”

兄弟四下疑惑找人,“桉叔和惠姨也都不在,咋了这是,不应该啊。”

胡子解释道,“裴述尔那肚子又疼了,早上还有点发烧,叔和姨一大早带人去医院了,这顿吃不了,这不专门叫我来装吗?”

哥们转头,胡子都开始端盘装菜了,他打他手,

“去去去,你等我们吃剩了再装不行?”

“不行!大老爷们先吃别的不行?”

“你他妈……你先抬个头。”

“咋了?!”

胡子一抬头,贸然看见坐他对面的柏芷。

他刚坐的急,完全没注意桌上人。

柏芷正冷着一双漂亮眼,颇为鄙夷嫌弃地看着他。

胡子脸红了,但手上动作也不停,从粗鲁装菜变成害羞装菜,膝盖一抖一抖,掩饰自己的紧张,又四处乱撇找话题,直到终于被他找着人,

“我去,那他爸的是祝漾意?他被谁锤了?”

视线之中,祝漾意正握着一瓶热好的豆奶,跟在他爸妈的身后,挨桌挨人地敬酒倒奶。他今天穿得贼严实,围巾厚厚遮脸,也挡不住面上青一块紫一块,跟个调色盘似地糊在脸上。

柏芷跟看过去,眉目隐藏担忧,她轻拂自己的腕骨,上面正戴着本该送出去的手表。

“不道啊,除了裴述尔谁还会捶她,所以我问你她在不在。”

“别啥都推给裴述尔,人早就不屌他了。”

“哗滋”一响。

话筒音打断场中噪闹。

大家纷纷抬头望去,祝家康举着话筒站在最中央,手里端着杯白酒,满面红光地开口。

“各位亲朋,各位同事,感谢大家赏脸,莅临犬子的生日宴,我嘴笨,这会儿也说不出什么漂亮话,想说的,该说的就先在这杯酒里了。”

他仰头一饮而尽,立杯晃晃,酒液一滴不剩。

众人呼声四起,哈哈笑,也随之饮尽。

“第二杯,就让漾漾代替。”

他揽肩把祝漾意拉到自己身前,言笑间一片和蔼慈父的温柔面目,

“感谢大家对漾漾的照拂,我们夫妻俩忙,小的时候还让儿子吃百家饭,多亏大家不嫌弃,多亏大家处处伸手帮一把,才让我们顺利把孩子拉扯大。”

祝漾意举着一杯豆奶,唇角酒窝清浅,如清风朗月一般地笑开,说谢谢,深鞠躬,然后仰颈欲饮。

“第三杯。”

祝家康已经快速过到下一个话题,他说到这里,声音突然有些哽咽,“我有,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

场中倏然一静,食堂里人人都搁筷看他,看着他从赵泠春手里接过一张打印纸,摊开,立起来,给所有人看。

“我的儿子!”

祝家康嗓音洪亮,眼圈骤红,几欲落泪,

“我的儿子,祝乐恪!他终于,终于有消息了!”

众人哗然。

胡子这桌卧槽声四起,站起来想凑近看看那张纸,柏芷的手指在表盘上紧了又捏,呼吸声都快滞住,从衣兜里掏出一副眼镜,戴在脸上,弓身近距离去睇。

祝漾意和大家在同一时间知道这个消息,他身型一顿,手中的饮料杯甚至都未落下。

所有人的反应被他隔着杯壁尽收入眼,祝漾意垂下眸,放好杯,偏头跟看过去。

纸页上是一个黑白照片,拍摄时间显示于两周以前。

少年背着行囊,像一滴海水汇入人流,但他个高身正,人群之中身姿十分突出,他偏头望向背后,似乎在寻找观察着什么。

这一幕被监控摄制,几十米高的俯拍镜头之下,依然能看清那张过目不忘的脸,和祝漾意一摸一样的脸。

“我们在省城火车北站的出站口,发现了他的踪迹,警方已经和我们取得了联系,我们也和火车站的工作人员也取得了联系。

现在能知晓的确凿消息就是,他如今很可能,很可能就在省城!”

“好!好!好!”

这个消息如此振奋人心,让大家禁不住跑到他们夫妻面前,相拥着,围抱着,甚至笑哭着诉说多年来的艰辛。

所有的寻找、等待、盼守在这一刻终于有了意义,什么成人礼,什么生日宴已经被通通忘至脑后,众人举杯,庆祝的是多年失踪的祝乐恪,那个在回忆中浓墨重彩的祝乐恪。

而祝漾意呢?

他像一枚弃子一般,穿过觥筹交错的动景,寂寂往外走去。

雪又下起来了。

鹅絮纷扬飘落,无声息铺满整个世界,祝漾意推开食堂后门,将欢言笑语关至脑后,然后在一片白茫茫盛景之中,目见了树下的明黄身影。

有雪团朝他砸过来。

一个接一个,精准落至他脸上。

祝漾意安静地看着她,弓背依墙,姿态闲适地任她砸,直到女孩感觉没劲,蹦蹦跳跳地走过来,一张脸冻得俏红,脖子也坦然露在外面,跟不怕冷似地,就戴了双团雪球的手套。

他望着她。

她也望着他。

祝漾意想,她应该还不知道祝乐恪已经有消息,不然这会儿也没法明晃晃地笑出来,露出小小龈牙,跟个春天里的果子一样,清脆脆地对人说,“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呀祝漾意。”

裴述尔揣兜踢了踢他的腿,无事发生般地问他,“今天有橙汁豆腐吧?胡一通那个傻逼给我装哪儿去了,怎么还不出来。”

祝漾意把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一圈又一圈,又靠近她,细致绕在她的颈上。

述尔乖乖地站在他身前,仰头任他动作,呼出的雾气就拂在祝漾意眼皮,她突然问,

“你是不是很恨我?”

灰格围巾一幅面就能将她细瘦脖子遮个完全,祝漾意黑漆漆的眼眸盯住她,听她动嘴个没完。

“这四年我也差不多还回来了,在你身上撒的气也撒够了,闹昨晚那一出,我估计也不用在院子里见着你了。”

围巾缠上一圈。

“老实说祝漾意,你其实人也不算坏,但你这张脸,确实让我分分秒秒都觉得挺恶心。”

再一圈。

“但是这几年吧,你任我欺负,遇到我不爽的人,还能动动手帮我解决,你这个人吧,还是有点可取之处的,可取到……我都可以跟你到此为止了。”

最后一圈。

裴述尔的半张脸都藏在柔软的羊毛围巾下,嘴巴被遮住,连嗓音都开始变得发闷,

她满目期待地问他,祝漾意,你会不会恨我?

述尔始终记得那一年,他把祝乐恪摁在地上揍的样子,表情凶狠,拳拳到肉,仿佛身下的不是他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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