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
北星连忙点头，将杯里的茶水一口喝完，然后道：“我自己去倒水。”
骷髅房车穿过溪流，经过高粱地，沿着溪流慢悠悠地向麦田靠近。
北星全程如坐针毡，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她为什么在这？她应该找个地洞钻进去，找块肥土给自己埋一埋，也好过在这里罚坐。
当看到骷髅房车脚下的溪流时，她的眼睛瞬间亮起。
“我要下车！”
直觉告诉她，这里肯定能让她回到原来的世界。
白骨门缓缓打开，门口正对着溪流。北星怀抱着箭簇，小心翼翼地走下白骨阶梯。走到最后一阶时，她忽然回过头，笑着对房车里的人招手。
“再见啦！”
不知道为何，她的心中突然弥漫起一抹伤感。冥冥之中，她的直觉在告诉她，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这对住在荒野里的恋人。
一个很温柔，一个爱记仇。
“再见。”夏蔓微笑对北星招手。
谢自然学着夏蔓的样子，嘴里一声不吭。
再见，最好再也不见。
走下台阶的那一刻，北星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两人面前。
＊
“你这孩子，你捏着你那支箭簇在窗台边转悠什么？起风了，还不快进去。”
北星一睁眼，居然发现自己站在自家的阳台上，扑面而来的狂风吹得她的眼睛都快睁不开，只能连连后退。
退到安全的地方后，她终于注意到自己手上的箭簇。
“妈，我新买的跑车呢？”
“不是在车库里吗？”妈妈有些嫌弃地道，“天天不是在问你那箭簇就是在问跑车，小小年纪记忆力就不行了，以后可怎么办？”
天天问？
北星看着自己手里的箭簇陷入了沉默。
不是所有人都告诉她根本没有这支箭簇吗？为何现在又默认了这支箭簇的存在？
她所在时空真的是她一直熟悉的那个时空吗？
下辈子、下下辈子
下车后，谢自然一直有些闷闷不乐，赖在房车上不肯下来，夏蔓心生无奈，隻好陪她继续在房车上睡一晚。
她拿着梳子替谢自然梳理长发。
“不开心吗？”
谢自然垂着眼，没有出声。
“因为我下去救北星？”
见身旁人没有回应，夏蔓继续猜。
“是因为不想回木屋吗？”
谢自然依旧没有回应。
夏蔓放下梳子，用手捧起她的脸，轻声道：“你是不是吃醋了？”
谢自然终于有了反应，夏蔓低低地笑了一声。
“她还只是个孩子。”
“不小了。”谢自然闷声道。
“你难道对我还不放心吗？”
谢自然沉默了。
她是对自己不放心。
“我是不是又长白头髮了？”
“哪里？我怎么没看见。”
夏蔓正准备拿起梳子继续替谢自然梳头，却被她拉住手。
谢自然拉着夏蔓，迫使她坐在自己身旁。
“夏蔓，如果我变老了、变丑了，你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谢自然忧心忡忡地道。
“你怎么会这么想？”夏蔓握住她的手，“难道我是那种为色所迷的人吗？”
谢自然垂着眼睛，倾下身，抱住夏蔓的腰身。她的脑袋靠在夏蔓的心口上，静静地听着那令人安心的心跳声。
夏蔓的手轻柔地抚过她的长发，道：“我比你大七岁，无论是生老病死，我都会走在你前面，你怕什么？应该是我害怕才对。你还年轻，万一哪天又遇见了比我更合适的对象呢？”
“你瞎说。”谢自然立刻坐起来，“你一定会长命百岁，健健康康的。”
夏蔓微笑着看着她。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隻喜欢你。”
“我也是。”
谢自然又俯下身，抱住夏蔓的腰肢。
如果有可能，她多么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那低哑的声音中仿佛带着哭腔，敲击着夏蔓的心扉。
这是一个可能无法兑现的诺言，从前夏蔓必定会选择沉默，但是在这一刻，她选择回应。
“好，我永远不会隻留下你一个人。”
未来的事情谁也无法确定，可眼前人却是真实存在的人。
夏蔓看着谢自然的脸庞，多年过去，她似乎还是旧日的模样。她还是喜欢她冷淡时的样子，雀跃时的样子，生闷气时的样子，她所有的模样，她都喜欢，却唯独不喜欢她眼角的泪珠。
那颗晶莹的泪珠消失在夏蔓的嘴角。
她看着谢自然，那带着水光的眼睛微微泛红，鼻尖也是红红的，让人心生怜惜。
她捧着她的脸，从眉宇到鼻尖，再到嘴唇、脖颈、锁骨。
谢自然抱着夏蔓的脑袋，如同一隻随时都会被抛弃的小狗，只能眷念地任由主人摆弄。
她仰起头，望着二楼上垂落下来的贝壳帘子。她就像这贝壳一样，被海水推搡着、衝刷着，完全不能控制自己。
命运的洪流裹挟她和夏蔓的灵魂，她们从何处来，又该去往何处？在这一刻，这些烦扰全都隐匿无形。
她只能任由那压抑而破碎的喘息声飘散在空气里，温柔的力量牵扯着阴湿的渴望，而她只能任由自己在夏蔓的怀中瘫软成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