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
“是是是,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福安掏出软帕,将璃榆嘴角残留的黑血擦干净,扶着她上了马车。
回到皇宫,瞿嬷嬷端着药,眼中满是哀愁。
“阿嬷,我的时日无多,清儿想是怨恨我至极,但我知道她的脾性,不会真的狠下心放任穗安不管,我不在了,劳烦你多照看着她。”
“女君你哎”
瞿嬷嬷轻叹一口气,“若女君能早些放手,你二人何至于走到今天这地步。”
“阿嬷,我后悔了——”
璃榆抱住瞿嬷嬷,就好似抱住自己的母亲那般,“阿嬷,我这半生,做了太多错事,但我皆不后悔,唯有南清,我后悔了”
“呕噗——”
喝了药也无济于事,黑血再次喷涌而出,脏了瞿嬷嬷的衣袍,也脏了条案上那道封南清为中庸君后的旨意。
“君上!”
“来人,传太医,传太医!”
璃榆拉住瞿嬷嬷,“不必了。”
“阿嬷,这旨意你替我收好,待穗安亲政,清儿退居朝堂之际,再交给她。”
说罢,从那道封后的旨意下,取出另一道,干干净净、不染脏污的圣旨,递给瞿嬷嬷。
看上面的文字,是废后的诏书,“女君这是”
“这皇宫困了她前半生,不该再困住她后半生,上面这道旨意是让她名正言顺掌政,你手上这道圣旨,是我最后能做的事情。”
“老奴领旨。”
瞿嬷嬷双膝跪地,“女君安心,老奴会好好照顾君后。”
“阿嬷,我心口疼的厉害,扶我去床榻上躺一会儿。”
“好,好,好”
回宫
瞿嬷嬷颤着声音,先将那道废后的诏书折好收入袖袋,而后搀扶着璃榆缓步去内殿。
璃榆平躺在榻上,脑中闪过儿时在清水宫的画面,又回想起玉华宫的那四年,眼眶的泪水顺着眼尾滑落。
“阿嬷,你说我死后,能见到我的母妃吗?”
瞿嬷嬷跪在榻旁,哽咽道:“王妃她”
“想是见不到的,毕竟母妃她恨透了那个人,自是也恨透了有着那个人血脉的我。”
“王妃她与王爷情深,当初狠心抛下女君,实乃”
“璃国皇室,太过肮脏,脏了母妃,也脏了清儿,噗——”
“君上,还是让人去请太医来瞧一瞧吧。”
“阿嬷,我想喝你煮的梨汤,你再去替我煮一碗来好不好?”
“好,好,老奴这就去,老奴这就去。”
瞿嬷嬷起身,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让福安进来伺候,刚出宣明殿,内殿便响起了福安高呼声:“君上——!”
她闻声跪地,痛哭出声。
广和元年九月初九,中庸女帝崩逝,年仅二十二岁。
宫中敲响丧钟时,穗安许是感知到了什么,哭的格外大声,南清给她喂东西的手一顿,汤匙摔落在地,碎的四分五裂。
白日里见的那一面,原来是她见她的最后一面。
那个她恨极的人死在了自己女儿周岁生辰之日。
“小姐,院外来了好些人,皆穿着朝服。”
长月进来禀报时,南清抱着哭喊的穗安,愣神许久才缓过来,心口闷闷的,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嗯。”
南清起身,将穗安紧紧抱在怀里,一步一步,略显沉重的走出主屋。
跟在身后的青禾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咱们这是要去皇宫吗?”
“你与青辞的契书我先前已烧毁,你二人可留在这别院,与长月一起,不必随我入宫。”
“小姐,奴婢自六岁被夫人买下后,便跟在小姐身边,小姐在哪儿,奴婢就在哪儿。”
青禾见南清不要她,立马上前跪在南清跟前,连连叩首,“深宫日子难熬,还请小姐允奴婢跟在小姐身边,照顾小姐。”
青辞也跟着跪在一旁,“小姐替奴婢寻最好的武师教奴婢武功,又待我们姐妹极好,还请小姐让奴婢继续跟着小姐。”
长月原也想一起跪的,但一想到还有很多铺子要打理,若也跟着进宫,多有不便,怕是会毁了自家主子的心血。
南清哄着哭闹的穗安,看着跪在地上的青辞青禾,眼眶微红,轻吐出一个“好”字。
院门大开,南清在踏出别院之际,回首看了一眼院中的一切,宛若浮云,好似虚幻,任她如何挣扎,似乎都抓不住。
“臣等恭迎太后、女君回宫。”
外面的大臣见南清出来,由宋知月、谢轻舟为首,纷纷跪地叩首。
广和元年九月二十一日,南清携幼帝登基。
璃榆确实将朝堂的事情安排的妥帖,文有宋知月、秦鹤,武有温挽霁、南韫。
南韫看着高位上的女子时,神色晦暗不明。
他的阿姐,瞒得他好苦。
心里也暗暗骂自己太蠢,先前一门心思只在战场之上,后来归京,也隻龟缩在南府,不愿见客,不闻京都事。
南清永远也不会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坐在宣明殿批阅奏折。
看着堆积在条案上的奏折,脑海里总是不经意会浮现出璃榆的模样。
她们这一生,或许都是不如意的。
春去秋来,季节轮回。
托付
广和十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