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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江南欲折莲

 

“嗯,我不乱动就是了……”景元琦乖乖回应着。她哪会知晓,一时之欢愉,所付的代价需余生来作偿?不过即使要后来的她去醒悟和愧疚,她也至死执迷不悟,只求醉生梦死。少女绰约窈窕,袅袅婷婷,立于花林之中。她生来便是如此,看顾陌上媚色,便锁定风流入怀里,至于随后追上她的孽债果报,等她成鬼了才还。容亘平时被人说年少装正经,怎么容家如此多的轻浮子弟,竟有他这么个不染尘埃不欲世俗的人物。后来虽入了帝后眼,他也以为是自己与生俱来的教养,不曾在意那些阿谀奉承。现在才知,他一样禽兽浪荡。只是容亘能忍耐。桃蕊新绽,一捎新江,就那么汪洋恣肆开去东海,再难停止。雨丝牵绕在交迭的身躯之上,万物相生相克,由淋漓的水生出熊熊烈火,要把所有莽撞的影燃得细碎。啪。被恩爱夫妻遗忘的皇帝折下一枝红杏。接着,花颅落入淤泥中。前来禀报的侍女于春日野穹里打了个寒颤。她对皇帝关心女儿女婿房事一事很是害怕。侍女是宫内新人,被皇帝送进公主府前曾见过一个白发宫女。宫女要她小心,因为这个公主是——后来白发宫女进了中宫,去服侍病了的皇后。传言死而复生,醉又复醒,同地上罪恶和地下冤魂一样,试图崩裂这春的倚靠,这王宫所寄居的土地。“我恨她。”皇帝没由来地一句。他仰望悠悠苍天,几十年来只要他想起她,想到以前的那些时光,一仰望就会是这般阴沉的天和浑浊的云。从那些裂纹滴漏下来的光打在他的脸上,让他忍不住笑了。血脉的牵连,血脉的传承,他必须守好她与他的血脉。就拿那个信,定个莫须有的罪吧。皇帝袖手,走远。深衣荡开一池未发的莲荷,任由污泥浊水侵占净池。最近建康不太平,东宫也感受到君父的不悦。景珺的冷酷并不是暴虐无道发疯杀人,而是恶毒地推所有人步入深渊。景令瑰上朝,听见父亲宣布要严惩反叛孽党,他浑身发冷望着父亲平静无波的面容。那阿姊和容曜瑞怎么办。那日他所见是平常书信,更是早年前的往来,但如果按今日父亲的意思,恐怕真的会牵连到容曜瑞。不过,他转念一想,皇帝应该不至于真的拿容曜瑞开刀。于情于理,父亲都不会拿他怎么样。可那日父亲的神情,究竟为何阴沉不定?自己要不要跟阿姊透透风……他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父亲对自己,都是派仆役和官员监视,阿姊那里,估计也少不了。“所涉之人,不论品级,一律斩之。”太子身形未动,只是叹息,杀掉叛乱之人,比叛乱中死去的人,还要多了。他所领悟的君主,不应如此暴虐。此话能跟老师探讨,却不能说与真正的君主。更何况他已经知道,朝堂之上关于此事,已经不会有人出来进谏了。回到东宫,仆役却来报,“殿下,昌元公主和秘书郎来了。”景令瑰似笑非笑瞧了他一眼,“知道了,你先下去。”能跟公主一起来东宫的秘书郎便是容亘了。东宫仆役也随着太子的心思,不唤其为驸马,只以职位相称。他们提起这个容郎,都说他出身世家,入仕初任便是清贵之职,又尚了公主,前途无量如此!景令瑰知道东宫的人要把容亘从身世到才学再到婚姻夸了个遍。他每每听到一些人夸耀容曜瑞,仿佛他是他们家的女婿和姐夫一样。太子内心的轻视和担忧面上不显罢了。轻视的是,即使容亘再怎么前途不可限量,也比不上他。担忧更多是因为姐姐,毕竟父亲的态度捉摸不定;其实也有几分是惜才,毕竟他是有才学且难得有德行的人,将来应当是贤臣,加上这些关系,必然是天子近臣,岂会仅仅在秘书监当个官呢?况且,他对阿姊也不错。想到这里,景令瑰下意识揣测圣意,企图为父亲规划一条清醒的用人路线……阿耶,千万不要动容曜瑞。“妾拜见太子殿下。”景元琦一身水碧色的襦裙,裙裾飘逸,衣袂飞扬,倒是让朱梁金灯的东宫浮出了点江南秀青之意。太子殿下面颊不禁上扬,眉目也舒展开来。见她行此大礼,景令瑰依旧不是很开心,虽然他知道礼法不可废。紧接着,旁边的人也行礼,“臣见过太子殿下。”容亘毕竟新入官场,而且来之前公主提点他,不要畏惧太子,多拉近关系。景元琦没告诉他的是,因为姐弟关系不错,她倒是觉得见弟弟越要慎重。毕竟太子可废可立,她不能拿阿归开玩笑。在外人面前表演的礼节结束后,叁人终于可以说些家常话。景令瑰命人准备好茶具,景元琦有些惊异又觉得好笑,她实在难以想象弟弟私底下风雅用茶的样子。不过他又是什么时候爱上这些的呢,她也不知道。“阿姊,身体还好吗?”他有些担忧地问道。景元琦一愣,“回殿下,自是好多了。”

寒暄过后,景元琦终是忍不住提起那些事。“阿归,那日见过母亲后,我们有些事想问,你也许知道一些。”容亘扶住茶碗的手微顿。原来这姐弟俩是这样相处的,两小无猜,应是极好。太子在此时却看向了他。容亘接着公主的话继续说道,“殿下,皇后沉疴,不知可有良医?”景令瑰掩去眼底的涌动,平静回答,“皇后的病,难以治愈。”“阿归,你……见过皇后吗?”景元琦不想遮掩,直截了当地问。景令瑰沉默了一瞬。他先前觉得,有些宫闱朝堂之事,他能把阿姊掩护在身后的,阿姊自是无需知道。可架不住有些人情愿阿姊知晓,哪怕以一种不堪的方式。“后宫巫术大行,想来陛下应是不会再让你们去了。”太子略带愁容,叹息一声。巫术?容曜瑞存了疑问。景元琦捏紧了手指,一阵刺疼之后,心下了然。“阿姊今天过来,只是想说这些?”景令瑰垂眸,凝视着无暇的玉杯。怎么会只提这些,可当真要说出口的时候,万般尘事被堵住不得宣泄。她望着这陌生冰冷的东宫,恍惚了一阵。“阿归,长公主和驸马……”看来积压在她胸臆的事情里面没有他。景令瑰错开她的目光,侧过脸,轻笑了一声,“放心吧阿姊,与其替别人担心,不如多考虑考虑自己……”说着,景令瑰瞥了一眼容亘,“还有曜瑞。”容曜瑞差点呛住。他察觉出来太子的不悦,上前替她辩解,“太子殿下,公主自皇后出事便深感忧虑,思来想去,只有太子可以解惑。长公主和驸马多年来不合,将公主牵涉其中,而公主对此夫妻私事所知甚少,所以同太子商议一番。”景元琦也从座位上同他站在一起,倾身道,“太子殿下,恕妾失礼了。”景令瑰捏紧了光滑清凉的玉盏,看着这对夫妻携手站在堂下的画面,喉咙动了动,语气也还是软了下去,“是本宫失虑了。你们无需在意。”说完他就后悔,为什么要自称本宫,为什么要说“你们”。如果没有容亘,他跟姐姐说话也不必如此弯弯绕绕。似乎想抓住她,太子的话语中带了几分安抚和讨好,“坐吧,今日我们继续谈谈家常,聊聊其他事。”接着也没能聊多少。等到他们要走的时候,景元琦留恋的目光在景令瑰的衣衫上来回扫了几次,犹如清潭上聚起缕缕烟云,她终是深深凝望了他一眼,难以望穿他的心思而言不尽其意,“太子殿下,注意保重身体。”景令瑰含糊应了下来,“好……来人,送公主和驸马。”说罢,他饮了一口茶。等他们走后,景令瑰问旁边的侍女,“良娣如何了?”侍女看了一眼太子殿下,殿内安静无比,显得她声音冷漠稳重甚于平时,“殿下,良娣大闹了一通,还说要……找皇后告状……”“看好她。”景令瑰吐出这句话,不再多说。夤夜,景令瑰未能成眠。他草草披了外衫,并未惊动守夜的小黄门。他熟练找出榻边暗格里的药丸。握于手心的药比太医所配的更有效果,但不能多服。景令瑰纳嫔后常想当年母亲是怎么度日的。想来他才是最可恶的罪魁祸首。他读到郑国寤生的旧事,试图勾勒出她的死因——生下他,她便薨。中宫不振,太子得立,容修仪的生平经由宫人们的口中徐徐展开,一字一句描画出有了轮廓的雏形,成了永远触不可及的伤痛。中年丧女的路佩之哽咽,“淑娘她最爱茉莉,最喜吃鱼……”容晖动情之下,拭泪轻叹,“淑儿擅长音律,极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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