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
玩笑开过也就差不多了,剩下的就看他们各自造化了,温琰点到即止地说:“谢谢你这次给我送内部资料,上次你请喝酒,这次换我来请怎么样?”
他最近在做一个收购项目,那家公司内部问题有点多,外部人员不容易插手。王隽正好认识相关的人,他之前提了一嘴,一周过去,王隽这就亲自上门送资料来了。
可是,真的只是单纯送个资料这么简单吗?
不见得。
王隽起身,拢了拢西装,说:“下次吧,等项目落地了,你再请。”
这倒是,事情不到最后一刻,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尘埃落定再庆祝是他们这行的默认规则,温琰说:“那好,到时我亲自去北城宴请你。”
王隽伸出手,拿起文件夹上的巧克力,看了一会,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这糖真有这么好吃?”
温琰知道他在问什么,假装听不出来,反倒是意味深长地说:“每个人口味不同,尝了才知道。”
是这样吗?
王隽握紧手里已经碎掉了的喜糖,反复捏着,路过门口时,还特意瞧了几眼桌上的两盒喜糖。
身后传来温琰的声音:“要是你喜欢吃的话,这些你都拿走,待会季烟还会送一些来。”
他依旧不嫌事大,每个字都像把利刃,正中他早已鲜血淋漓的伤口。
手里那颗喜糖已经碎得不成样了,可王隽心里还是不得解。
他从容地转过身看着站在办公桌前的温琰,微笑着:“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不客气了。”
下楼时,王隽手里提着两袋喜糖。
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之前的同事,虽然他已离职一年多,但同事们看到他,都严肃着一张脸同他打招呼,俨然一副他没有离开过这里一样。
王隽一一点头过去。
走出大厦,他看了看手上的喜糖。
怎么说。
好半天,他还是觉得它们碍眼。
尤其在温琰办公室,季烟被问是不是她的喜糖时,她一副不反驳的样子。
王隽取出一颗,大红色的外壳纸,上面绘了一对新人,新人笑着眼,看着很是喜气可乐。
盯着看了片刻,他手微微一用力,喜糖再次碎掉。
还是没有丝毫缓解,心里的那股郁闷只增不减。
经过垃圾箱时,王隽毫不犹豫地把两袋喜糖扔进去,就跟丢垃圾,或者说在丢一件毫不相关的东西一样。
他一边下阶梯,一边整理西装袖口。
拉开车门的那一刻,他停住,回头望了眼广华证券所在的大厦。
这一瞬,他的目标从未如此的清晰。
他不可能吃季烟和别人的喜糖。
要吃,也应该是别人吃他自己和季烟的喜糖。
一整个下午,季烟心神不宁,做什么都不能集中注意力。
有一次还把打印的资料弄错了,好在是她自己的个人笔记资料,看着纸上乱七八糟的格式,季烟重重叹了一声气。回到工位打开文档修改,五分钟后,检查两遍,总算没问题。
她去拿打印资料,正巧遇到从外头回来的温琰。她朝温琰点了点头,心里想的却是,王隽应该离开了吧。
“季烟。”温琰叫了她,朝她招手。
她走过去:“老大。”
温琰说:“有时间吗?帮我整理一份资料。”
是一份并购方案,季烟细致浏览过一遍后,调了几个重点模糊的细节,又检查了字体、错别字、格式,确认没有问题了,她拿去打印然后送到温琰办公室。
进办公室,她第一时间是把屋子环顾了一遍。
除了温琰和她,再没第三人。
他果然离开了。
她瞬间放心。
“在找什么?”温琰瞥了她一眼。
“没什么。”季烟把资料放到他桌上,说了她更改的几个地方。
温琰翻了几页,最后重点留在她更改的地方,半晌,很是赞赏地点点头:“看来心还在,检查得很仔细。”
如此富有含义的话,季烟很难当作听不出来。
他又像模像样地补了句:“我是说,你最近忙着谈恋爱,但是没忘了工作。”
说到这事,季烟原本正愁着怎么和他澄清喜糖的事,现在温琰恰好给了个台阶,她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没在谈恋爱,我和那位老师只是普通的朋友,中午送来的喜糖——”
她转身望向身后,手指指向桌子上,然后一愣,原本应该放喜糖的地方,此刻空空如也。
温琰的声音适时响起来,很是云淡风轻:“王隽离开的时候顺便带走了。”
他带走了?
这个消息瞬间把季烟打蒙,她的呼吸不由变紧。
温琰说:“你刚才想说什么?”
季烟捏了下手,迫使自己镇定下来,她把早已打好的腹稿重述了一边,“早上送来的喜糖不是我的,是楼上同事的喜糖。”
随后,她说了个名字,见温琰皱眉,似乎在极力搜寻什么印象,她给了个提示:“就是当年您说笑起来像小太阳那位。”
“哦,原来是小杨,”温琰转而好奇道,“她不是一直说自己不婚主义吗?怎么这就结婚了?”
这也是季烟在亲口听到那位同事说结婚时,感到特别惊讶的原因。
毕竟那位同事,每每旁人给她介绍对象,或者劝她谈恋爱,一概用“坚定不婚主义”来推却。转眼没几年,她又用“有时爱情就是这么让人措手不及”来解释她的突然结婚。
如今不婚主义已不是什么稀奇事,越来越多的人崇尚单身生活,季烟觉得人各有择,只要自己满意就行,不用管旁人说什么。
可当这个名头落在了王隽身上,有段时间她却格外难受,甚至是难以接受的。
这就代表着,她和他永远没有进一步的可能。
后来的事实也是如此。
不得不承认,今天他的突然出现,到底又是在她心里掀起了一股不小的风浪。
尤其在得知他拿走喜糖后,更是心情复杂。
他那晚的不为所动一直清晰地印在她的脑海,季烟想,像他这样的人,是任何场面都要保持绅士风度,都要做得面面俱到的。
或许这就是他另类的恭喜方式。
尽管这是一个误会。
晚上,周显来找她用餐。
他定了一家极具西班牙风味的餐厅,只因季烟上回提了一次西班牙传统海鲜饭。
望着充满西班牙风格的餐厅装修风格,她一下子仿佛到了异国,季烟很是受宠若惊,感叹于他的细致。
佩服之余,又有几分歉疚。
周显到底是细致的,他看出来了,问:“今天工作不太顺利?”
他连询问都这般体贴。
季烟摇摇头:“还行。”
他若有所思,到底没往下问,给了她空间。
季烟如释重负。
饭后,两人沿着街道漫步行走。
夜晚下的街市,欢声笑语,车水马龙,比白日多了好些生活气息,更富生活百态。
走过一条长道,他们拐进一条人相对少些的居民街道。
季烟侧目,装作不经意地看了看他。
昏黄路灯下,一副金色细框眼镜把他衬得还是那般斯文。
而她看着他,还是免不了要想到另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