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另一面只一个字萧,所书字体行云流水,完全一气呵成,未曾有一点断笔之处。
主子。
云凌将折扇递给霁月世子手上,恭声问道:
可是,或不是。
霁月世子打开折扇,手摸了山水之画的扇面,骨节分明的修长玉手,轻浅仔细的缓缓摸过去,最后准确停顿在那画中的风流公子身上,嘴角淡淡勾起一抹清笑,只是如此一个浅淡笑容,竟觉那高空烟火都为之而落色无颜。
我未曾试探。
一语清隽,这一声语,少了逍遥居中那声所带的蒙沉之感,很是清亮,又带着淡淡温润,可见他此刻心中喜悦,连带着声音也变亮。
霁月世子收拢折扇,走离。
云凌面露一抹不明,一息,却未曾再多言,跟了上去。
娆娆,你听好了,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为了父王和母妃,你也一定要活下去
娆娆,跑,有多远,跑多远,忘记自己的身份,好好活下去,不要报仇,母妃与父王只要你活着,听话,乖,跑,别回头
娆湘院。
精致阁楼水榭,苏娆整个人蜷缩在床榻上。
轻微颤栗。
脑海中的这些话语,时过九年,却还是如此的清晰,每夜每夜都在提醒着她,只要她好好活着。
不要报仇,不要报仇
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整整十五年了,在她六岁前她以为她会幸福一生,她虽生在大秦皇家,可她有一个疼她的父王,爱她的母妃。
可这美好的一切,幸福的天伦,却在那一夜间瞬息虚无。
她的国,她的家,被三国瓜分的一点不剩,大秦皇城也变成云家的琅京,浩叔与琴娘带着她和他们的两个孩子,一路藏一路躲,如同过街老鼠一般混迹在那些落逃四散的乞丐难民中。
可他们又能藏到哪里去,躲到哪里去,大秦灭了,她的家早没了,她的父王与母妃,她的皇祖父和皇兄皇弟,都没了,天下之大,哪里才是他们容身之处,天大地大,却无他们可安居之所。
与其东躲西藏,倒不如留下来,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就这样,她顶替了那个攀墙而死的苏家女儿,她一手化妆术,浩叔与琴娘一家只是路过救下她的难民而已。
苏家,未曾怀疑。
她额间这道伤疤,那场宫变留下的烙印并非不能除去,只是她不愿,她可以忘记自己的身份,不去报仇,她可以听话的好好活下去,哪怕再难忍,可她不能忘了她的父王与母妃,他们是大秦的太子和太子妃,她叫秦娆。
大秦的秦,娆娆的娆。
她不是苏娆,可自她决定冒充顶替苏娆那日起,她也只能是苏娆。
秦娆,将永远只能活在她心底。
她是娆娆(四)
父王
母妃
低低的哭泣,沉闷的压抑,终还是从喉间难以压制的溢出来,眼角那未曾落下的清泪,此刻也终是未曾止住,顺着那赤红的眼尾滑落。
冰晶的泪滴没入棉枕间,连一刹那流光时刻都未曾停留住,融入消没,厚重的沙哑自喉间压沉而出。
只是苏娆却死死咬着红唇,不肯让如此声音过多的发出来,蜷缩在榻间的身子颤栗不停,青葱玉指死死的环抱着双臂,玉指苍白。
只有如此,她才能听话的忍住,忍住内心深处那想要吞没她仅有的这点良知的黑暗恨意,不让它跑出来,淹没父王与母妃对她唯一的遗愿要求。
娘,小姐那样
燃放的烟火早已殆尽,可琅京的喧嚣却还未曾停歇。
娆湘阁外,琴娘和依素安静守着。
依素不时看一眼阁内,眸子里具是担忧。
身着淡青色劲装,秀发高高束起一个马尾,青带所系,身形娉婷高挺,腰间别着一把短刀。
很是干练。
那个女娃也早已长大。
小姐今日一天出去,回来之时虽然无事,身上也没有酒气,可她知道,小姐今日又饮酒了,而且饮了不少,明日恐是又会头痛。
小姐她心里难挨,若不让她发泄出来,她只会更难受,今日仇人登基,小姐却什么也做不了,什么都不能做,就让她发泄吧!
琴娘也看着阁中,妇人装扮,青墨罗裙,乌发绾起妇人髻,只一根没有任何花纹的银簪簪住,虽只是如此清淡装扮,可她的身上自有一股子贵气,就算而今这云琅国贵胄家的夫人们,琴娘与其站一起,也不会落乘一分,只是琴娘身上的贵气被她强自掩藏起着。
依素倏然握紧垂落纤手,眸子里也闪现淡淡恨意。
素儿。琴娘察觉,立刻拉了下她的衣袖。
眉角轻蹙。
依素松开了手,只短短一息,她的手心已指痕映出。
娘,女儿不会冲动,我们的使命只是守护好小姐。
琴娘颔首,眉角舒展。
对
大秦的灭亡,殿下早已预见,只是没想到会来的那么快,诸侯割据,番邦各自封地,宣冶帝虽为皇精明,可他勒令诸侯之子之孙至大秦为质,这本就是逼迫各诸侯国谋反。